榕情

 

 

　　嘉园有二榕，一者绿茵之畔，一者垣墙之间。远者刚且直，不输苍松翠柏；近者柔且曲，犹胜绿柳白杨。相隔百尺有余，中无杂树，蓄水成渠。据悉多年，相望迄今。

 

　　余尝久伫，览其姿容，迫而察之，方觉有异。远者朗朗，恰如抬手相邀；近者纤纤，好似垂腕应允。极尽冥思，去其百尺，乔榕一双，牵牛织女何异？渠廊百尺，清浅河汉无歧。

 

　　然树立于地，时之愈久，动之弥艰。无风云变换之易，星流斗转之便。虽情深脉脉，何以相期？

 

　　幸而飞鸟通其意，晓其凄，知其寂。常于晨曦之际，往来于两树之间。朝闻唶唶，盈盈得知莞尔；暮听呜呜，依依可见颦蹙。其鹃邪？其鹊邪？约莫如此。树有灵巧，其出于地者，不过方寸；其隐于地者，可饮黄泉矣。

 

　　若其有意，定越泥泞之塞，且破坚石之阻；

 

　　若有其情，当结连理之枝，终成交颈之实；

 

　　若有其义，使受风雨之侵，长绝参商之事。

 

　　人道草木无情，何哉？今朝不及，而图明日之可期。斧斤不临，而冀洪飓之不遇。俟其同老，相伴此生，可谓长情也。

 

　　树犹如此，人何以堪？所谓“嘉园”者，名我固当。

 

相关释文：

 

　　“嘉园”里有两株榕树，一株在绿茵足球场的边沿，另一株在楼群墙壁的侧间。远处的那株刚健直朗，作为榕树却不输苍翠松柏的气质；近处的那株柔美盘曲，比起杨柳的身姿犹有过之。两株树相距很远，中间没有杂乱生长的野草和树种，积蓄清水汇成河渠。听说它们在这里相互守望至今，已经有了很多年的历史。

 

　　我曾经长久地站在这里，纵览两株榕树的姿态仪容，走到近处仔细观察，才发现有令人惊异的地方。远处的那株榕树身姿硬朗，翘起的枝干像是抬手邀请对方前来相会；近处的那株榕树枝条纤细，像是女子垂下手腕应声付与情郎。我穷尽自己的想象力，将两株榕树的间隔抹去，一对两株，和牵牛织女相会的故事似乎没有什么差异，这远远的河廊，说它是清浅的银河更不是谬言。

 

　　但是，树木生长在大地上，时间越久，越难移动。不像天边的云朵和风轻易的变幻莫测，也不像天上的星斗便捷地肆意流转。就算有深厚的情感，又在期盼些什么呢？

 

　　好在翻飞的鸟儿领会它们的意图，通晓它们的凄清，了解它们的苦寂。经常在太阳初升的时候，在两树之间往返。早上能听到清脆轻盈的鸣声知道这是能让人展颜一笑的；傍晚听到呜咽不舍的鸟鸣知道这是能让人黯然皱眉的。这些鸟儿是杜鹃吗？还是喜鹊呢？大概是这样吧。树木有它灵动巧妙的地方，展露在地表的部分才一点点；隐藏在地下的部分，已经能钩触及到泉水了。

 

　　如果当真有情意，一定能越过泥沼的堵塞，打破坚石造成的阻碍；

 

　　如果当真有情思，应当能结成共生的枝干，成就鸳鸯交颈的样子；

 

　　如果当真有情义，让它们经受风雨的侵蚀，永不重演参商的故事；

 

　　人们说草木是没有情感的，为什么呢？今天没有触及的事情，转而成为对明朝的期盼。刀斧没有砍在它的身上，就希望洪水台风不要发生。等到对方一起老去，能够相互陪伴这一生，可以说是很长情了。

 

　　树木尚且这样，人就更不用说了。被称之为“嘉园”，叫这个名字实在很恰当。

 

　注：

 

　　“中无杂树”取自《桃花源记》。

 

　　“黄泉”取自《郑伯克段于鄢》中郑伯同母亲姜氏的故事，指黄泉虽远，非不可及。

 

　　“唶唶”指喜鹊的叫声。

 

　　“参商”指参星和商星，喻彼此对立，不能相见。

 

　　“树犹如此，人何以堪”取自《世说新语》，桓公北征的故事。

 

　　“斧斤”取自《孟子·梁惠王上》，“斧斤以时入山林”指伐木的工具。

 

作者感言：

 

　　“嘉园”很大，“嘉”景很多，值得赞颂的事迹和成就不胜枚举。我或不是个好的歌颂者，但我看见了两棵简单平凡的树。树是丛林的一分子，我是这里的一分子，我相信树是这样，亦相信我们很多人也能这样，这里的很多人都将会这样。

 

　　（注：本文获“我和我的‘嘉’乡”厦门大学嘉庚学院2021年征文大赛二等奖。）

 

　　编辑：传媒中心 甘丽红